一向话多的黎暖第一次沉默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和谢扬说。那件事对她来说，她不想记起，更不想和任何人说起。

十三年。

她藏着这个秘密，她时常被噩梦惊醒，她时常活在愧疚和自责里，她装作不记得，装作高兴，装作乐观，装作……她是一个正常人。

“我杀了我的父亲。”

十三年里，她第一次坦白这件事情，没有她想象的那么恐怖。

她抬头看谢扬，他的眼神依旧波澜不惊，还是那个天塌下来都不会觉得惊讶的平静。

“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黎暖感谢谢扬的淡定，让她觉得自己好像说的是她昨天宰了一条鱼一样简单，她继续说道“他不是一个好父亲，更不是一个好丈夫。从我记事起，他就是一个酒鬼，更是个赌鬼，喝醉了就打我，打我妈妈，清醒了就去赌博，赌输了，家里没了钱，居然让我妈妈去……去……”

黎暖深深地记得那个晚上，爸爸赌输了钱，带回来好几个讨债的混混，他们对妈妈做出那样不堪入眼的事情，妈妈经不起羞辱，割腕自杀，120来得及时，救活了妈妈。

“后来有一次，听到邻居家的大人聊天，说最近鼠疫严重，到处都是老鼠，买一点老鼠药回来，防治一下。还提醒小孩说认清楚老鼠药的样子，误吃了是要死人的。”

黎暖捏紧了手里的口红，继续道“我记得那是一个橘黄色的药粉，妈妈也去买了两包，都撒在了厨房的角落里。我就去角落把那些药粉都拾起来，化在了那个男人每天要喝的酒里。”

后来……

他真的死了，一瓶喝下去，没多久，就口吐白沫，再也没睁眼。

但是警方也很快来了，致死的原因不是酗酒，是老鼠药。

巡捕要调查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黎暖吓坏了，她第一次看见这么多人挤在本就不大的家里。盘问了很久没什么结果，那些人就先走了，妈妈再三追问怎么回事，她把事情告诉了妈妈。

后来，妈妈被巡捕带走了，说是蓄意谋杀。

妈妈入狱以后，她被好心人收养，这段记忆再也没有被开启过，她不知道妈妈被判了多久，也从没能去监狱看看妈妈。

一个七八岁的小孩会杀人，这是多可怕的一件事情，妈妈走之前就再三交代过她，永远不要提起这件事，就当她没有妈妈。

……

谢扬递过来一张纸，黎暖才意识到自己早就泪流满面了。

憋了这么久，她终于能说出来，好像很轻松，又好像……很痛。

“我不觉得，我杀了那个男人是错，我只是觉得，是我害了妈妈，她一定恨透了我的不懂事，为我背锅，她一定很怨恨我。”

谢扬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他伸出手，却又停顿在一半，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黎暖看谢扬伸手，也一把抱住了他，那个怀抱很温暖，驱散了她回忆里的寒冷。

“妈妈……对不起，我好想你啊……”

谢扬终是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她不会怪你的，不然也不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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