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威与宋吉安等人的掩护下向船边移去,而贼寇似乎也看出了赵当世的企图,极力阻止他们的转移。在贼寇的猛攻下,赵当世等人每移动一步都分外艰难。
围绕在赵当世周围的官军逐渐减少,只剩寥寥数人,但这寥寥数人却个个悍不畏死,围成一个小圈,紧紧保护着自己的主将。
贼寇见强攻不过,便调集十余弓手,朝小圈放箭。两三个官兵中箭倒地,宋吉安胸口也中一箭。他低头看看深深嵌入自己胸腔的箭矢,喉头翻动,忍住一股上涌的热血,仍旧举刀力战。但力气却如同流淌的溪水渐渐流逝不见,终于支持不住,跪倒在地,一大口鲜血也随之喷出,洒满了身前的甲板。贼寇乘势砍下他的首级,那首级滚到一边,引发一阵哄抢。
眼睁睁目睹自己的副贰惨死,罗威悲愤地大吼一声,单脚跃起,接连砍死三名贼寇,但是随之而来的两支流矢却将他重重击倒在地。就在此时,一个大浪击来,沙船一斜,罗威还在迷蒙之中就此滚下了甲板,被大江吞没。
随着宋吉安与罗威两人相继离去,赵当世身边只剩下两名官兵,三人竭力抵抗、且战且退,但他们心里都清楚,自己已到了穷途末路。
“护紧主公!”
那两名官兵声嘶力竭地吼着,即便他们周边甚至连一个袍泽也没有了。船身剧烈颠簸,其中一名官兵甲胄一斜,从前襟忽地掉出一本红色的册子。他一个哆嗦,下意识抢上去捡,怎料才俯身,暗铳立响,正巧打中他脑门,血花迸溅。
附近贼寇瞬时拥上来争夺尸首,另一名官军当即大呼:“主公往后跳江!”说罢也顾不上赵当世是否依言而行,挺身扬刀径直舍生向前抵命。
赵当世回头一看,两步外滔天火光中,乃滚滚江水。身前不远,官兵搏斗处早是血肉横飞。“兄弟之情义必不相忘!”他一咬牙,心里为死难的赵营军将们默默念祷,正待翻过舷侧,纵身飞跃,却听“乓乓乓乓”一阵清响,斜侧里忽然有十余飞爪钩上甲板。尚自怔然,本昏明不定的江上遽现无数火把。却见白浪翻腾间,一草撇船疾行而来,船头一将高声喊道:“主公,快上船!”乃指挥后续船队递进的练兵营哨官广文禄。
草撇船属福船的一种,但船型亚于大福船、沧浪船,桨帆并用,航速爆发力大,多用于短距离冲锋,便于攻战追击,那十余飞爪正是从这草撇船抛出的。十余官兵上身赤膊,一边吆喝着号子,一边拉扯飞爪绳索,迅速迫近赵当世所在的沙船。
“主公当心!”
船梯架上草撇船与沙船之间,赵当世一脚刚踏上去,对面广文禄突然急呼。但听背后杀声盈天,不用看也知定时贼寇追上来了。
广文禄心急如焚,抬手一箭射翻一名跑在最前的贼寇,叱令船头官兵:“操炮掩护!”
草撇船船首固定了一门中型佛郎机正对沙船舷侧。时有官兵担忧道:“主公尚在前,一旦失误,后果不堪设想!”
广文禄怒道:“贼寇距主公仅十余步,不发炮后果一样不堪设想!”大吼一声,“发!”继而用喊得几乎破音的嗓子对赵当世道,“主公,属下一招手便跳江!”
赵当世喝应:“好!”
“好”字余音未了,便见广文禄同时招手,赵当世无暇细思,心一横双腿猛蹬,从舷侧鱼跃而下。正在此时,草撇船火光一亮,紧接着自后砰然大响,那佛郎机炮仰射打出的弹丸没有击中贼寇,却打断了靠舷的桅杆,桅杆风帆早燃火熊熊,仿佛火被子从黑空笼盖下来,将甲板上的贼寇尽数压在了火焰中。撕心裂肺的丧嚎声大起,赵当世只觉一股热浪推着自己后背也似,灸烤难当,好在眨眼落到水中,冰冰凉凉的清爽立刻袭遍全身。
广文禄急忙差人将赵当世救上船,一见赵当世悔恨道:“属下来得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