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即墨溡现下因亡女之痛心智大乱,他虽也怀了无比痛楚,却也不能不顾及其他,只好出言阻止。
“这些启溟士兵,也是受鬼气侵蚀所害,他们只是符羌为实现自己的野心所利用的工具罢了。我想兮儿她,也断不愿见今日她的母上因她而手上沾满鲜血。”
他心中滴血,为自己此时所言心痛,却不得不一字一句说出口。
“上古凶阵吞邪,乃是极其凶恶之阵,兮儿原本可以将在场三十万鬼军尽数吸入阵中为牺牲的天元将士报仇,可是她没有这般做,也是因为,她不想罪及无辜。阿溡,是兮儿她……饶过了他们。”
三十万启溟大军,若是尽数葬身于此,启溟和天元便是真的结了夙世仇怨。那兮儿今日所做一切,所换来的战争平息,便算是付诸东流了。来日战火不断,两国仍旧拼死相争,你死我活,天下百姓仍要遭受战乱之苦,将士们以身殉国战死沙场,断也不是兮儿想要见到的画面。
钟离千月心中之痛不比即墨溡少半分,即墨九兮乃是他世间唯一的亲缘血脉。从前他固守礼法,对这个小女儿冷淡,也是因为顾及即墨溡的原因,内心却是极为渴望女儿的亲近,所以后来,对即墨九兮的选亲之礼,自是亲力亲为,毫无半分敷衍不耐。
今日女儿被启溟鬼军逼得如此地步,他又怎会不想不顾这所谓大局杀了在场所有启溟人为女儿报仇?可是他终究还留有几分理智,知道女儿最想要看见的是什么……
“无辜?他启溟之人摊上符羌这个君主,被迫受鬼气侵蚀算是无辜,那我天元牺牲几万将士,我天元女君献祭于此,难道就不清白无辜吗!”
钟离千月缄默无言,看着眼前这个风度仪态全无,眼框里布满血丝的即墨溡,眼里闪过一丝悲痛,良久,他默默将即墨溡拉到怀内,强劲地不许她挣离,让她可以靠在他怀里,为女儿肆无忌惮地大哭一场。
即墨溡当下再也忍耐不住,也不顾所谓太上女君仪态,撕心裂肺地在钟离千月的怀里痛哭,因失去女儿无比的痛意,在场的天元将士俱感同身受,男儿有泪不轻弹,太上女君陛下作为母亲,为失去女儿的悲痛所哭,他们也因失去了一位贤明大义君主,失去了无数同袍将士兄弟,默默流下眼泪。
钟离千月不再说些什么,他只是看着女儿唯一留下的那把剑,抱着怀中痛哭不已的即墨溡,内心也沉浸在无以复加的悲伤之中。
他改变主意了,若是即墨溡哭过后仍选择将启溟人斩尽杀绝,他不会再出言阻止。天下大义算什么?天下大义……再也还不回他一个鲜活肆意的女儿!
他心中闪过一丝邪意,若是杀了在场三十万启溟人惹来他国子民百姓之仇怨,大不了,便屠了他国,全部赶尽杀绝便好……
钟离左相一手轻抚怀中之人,一手负于身后暗自成拳,不知用了多大力气,才克制住自己因听到即墨溡的哭声而产生的滔天怒火。
箐桑眼睁睁地看着即墨九兮,这个自己曾暗自发誓定会全心侍奉的君主自杀献祭,却无力阻止,此时显得无比失魂落魄,似是并不相信,当年那个同他开玩笑,夜间寻他喝酒,同他共商天下大计的少女君主,就这么没了。
他将她视为君主,却也算得上是位知己,唯她懂得他心中所想,唯她助他实现心中抱负,他说过会助她治理天下,一同迎来天下盛景,四海升平,今日,她却不打一声招呼,就这般走了。
箐桑双眼定定地望着那把她留下来的玄昰剑,就是这把剑,吸食了她的血气,助她成阵,也将她带走了……正沉浸在难以言状的痛苦思绪里,忽然却察觉到自远处一人,周身带着铺天盖地的煞气,正往这边而来。
“是谁!”箐桑释放出佛屠功法,一道遍布金光黑气的佛言枷锁凭空而出,向来人击打而去,那人却像毫不在意一般,继续带着难以匹敌的威压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