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没有办法,沉默地拿起盘子刷起来,心中厌恶到极点。
他倒不是厌恶唐芳,毕竟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又有共同的孩子。大家都非常熟悉,说起话来也随意,他甚至愿意和前妻妹子聊天唠嗑。他厌恶的是洗碗这活——实在太可怕了。
尤其滑腻的油水糊在指尖上那感觉,竟然让他毛骨悚然,浑身都是鸡皮疙瘩。
看他尖着手指干得痛苦,唐芳一把将他推开:“算了,我知道你怕脏,还是我来吧!林国强,你好歹也是个农民出身,怎么有这个毛病。当年如果不我唐芳嫁了你,你怕是已经饿死了。”
林国强有个毛病——洁癖——这和他小时候脏乱差的生活环境有关,当年他家的房子漏雨,每到雨天,屋里地下就是一凼稀泥,这成了他一辈子挥之不去的噩梦。后来开拖拉机开卡车,每次汽车需要维修保养甚至换轮胎,他都害怕亲自动手,每次都是唐芳挽了袖子上阵。
这个女汉子别说顶半边天,整片林家的天空都被她给撑起来了。
唐芳这话是裸的指着林国强的鼻子骂娘:你个陈世美,没有我唐芳你能有今天?
林国强不快:“唐芳话不能这么说,是是是,以前你是帮了我很多忙。可是,人要发达不是靠有一把子力气,敢打敢拼就能成功的。地里的牛力气大吧,脾气坏吧,不也最后被人炖成了汤锅?生意上哪次重大决策不都是我林国强拿主意,所谓,劳心者劳力。”
“哟,你还拽起文了,我的农二哥。你动脑子,你搞阴谋诡计,现在怎么混成这样,现在打主意到我头上了?你当我是牛,就那么容易被你骗?”
被她揭破这一点,林国强支吾:“你不是断了腿吗,我放心不下,过来看看。”
“过来看看,每天过来,你舍得家里的美女,你是这么好心的人?”
两人正要开始吵架,楼下的麻将馆老板在喊:“唐阿姨,三缺一,快来快来。”
“来了,马上。”唐芳转头盯着林国强。
林国强心中正冒火,装着没看到。
唐芳:“扶我下去。”
林国强还是昂着头不理。
唐芳大怒,抽了他的背心一巴掌:“搞什么,叫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她嗜好麻将,听到楼下哗啦哗啦的声音,心中如同被猫抓了一样,再按耐不住。
相比起来,和前夫的争吵已经变得不重要了。
她好大力气,毕竟是曾经能够独立换轮胎的半边天,林国强被抽得一个趔趄。
老林大怒:“你干什么,没素质!”
唐芳也顾不得和那许多,缓和下脸色:“林国强,我什么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以前也不是这种小心眼的人吧!少废话,背我下去,表现好,那事未必没有商量。”
听她口气松动,林国强大喜,振作起精神,背了前妻朝楼下走去。
可惜他痛风犯了,只感觉脚指关节痛得专心,这短的一段落竟走得无比艰难。
林国强是一个好面子的人,只咬牙苦苦支撑。
偏偏唐芳实在太沉,压得眼睛阵真发黑。
唐芳见他走得慢,又开始挖苦了:“怎么,林老板享受惯了生活,变得肩不能挑背不能磨了?想当年你可是能挑三百斤担子的全劳动力。”
林国强喘息,苦笑:“以前的事情不要再提,我都七十岁的人了。”
“你还晓得你七十岁,是个糟老头了,可你心却不老了,家里还有个三十岁的小姑娘,你了不得啊,退休老干部一样,享受部级待遇。”
说着话,唐芳发现林国强背心中有一团汗迹逐渐扩散开了。又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病了?”
林国强:“我好得很,从来没感觉像现在这样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