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祭告社稷坛,他出去了,国议殿里就暂时陷入沉默。
国之大事,在戎与祀。这祭祀之礼中,天为重,地次之。祭天地,那表示受命于天。费宏拜相,没人敢提还要祭告天地。
而祭一番社稷,则有以社稷之重托付之意。
这社稷坛也比天地坛更近,就在紫禁城西南侧、承天门之西。
顾仕隆出去祭告社稷的这段时间,朝会上群臣肃立,这已经足够表达对皇帝要拜相的重视。
只有费宏现在亲自感受这个过程,才更加直观地领悟到这个流程设计得颇为熬人。
此时此刻,群臣心里只有一件事:这就是总理国务大臣受命之礼吗?为了这件事,大明仅次于正旦大朝会的朔望朝会上,君臣都为此暂停商议一切军国大事,只为等待祭告社稷完毕、代祭之人回来复命。
似乎为了国家政事所托得人,大明君臣都等得起。
现在,朱厚熜也坐在御座上看着费宏。
从今天开始,大明的君臣关系要进入一个新的阶段。
对费宏,他会有尊重,也会有监督——来自皇帝和他所掌握的力量很硬核的监督。
让费宏和将来其他的总理国务大臣愿意做事、敢做事、又不敢逾越,这会是新的课题。
但现在,朱厚熜要先给他荣耀,激励更多人。
费宏是懂的,所以请恩回乡祭告先祖、同样于今天在铅山当地也另有一场仪礼。
但不该要的,他不要,比如朝会上的那张椅子。
国策会议上可以有椅子,但朝会已经越来越多的是君臣相见的礼仪场合,是君臣尊卑的体现。
过去了将近半个时辰,顾仕隆回来复命了。
休养了近一年,他的身体好了一些,声音也颇有沙场大将的沉稳和力度:“回禀陛下,臣奉旨代祭社稷,前来复命!”
朱厚熜点了点头:“告诸臣民。”
顾仕隆先向朱厚熜再行一礼,然后转向众臣,朗声诵道:“今奉旨祭告社稷,祭文曰:陛下心念苍生,奠安九土,粒食万民,分五色以表封圻,育三农而蕃稼穑,忝承守土,肃奉明禋。时居孟冬,天子思社稷国事之重,委贤臣总理国务之繁。望庶丸丸松柏,巩磐石于无疆;翼翼黍苗,佐神仓于不匮。尙飨!”
朱厚熜听完站了起来:“请总理国务大臣宝印。”
张佐郑重地拖着一个盘子走了过来,朱厚熜双手拿起绸布包着的印盒徐徐走过去。
“此任之重,既托费卿,亦托诸臣。”
费宏大礼跪拜:“臣惶恐,陛下恩重,老臣唯披肝沥胆、不敢稍有懈怠。”
“臣等必一心用命,不负陛下之望。”
国议殿内外,除了勋戚之外,国务殿有直管之权的诸多衙门官员们齐齐跪倒,等候皇帝向费宏授印。
殿内泾渭分明。
站着的,是直接只听命于皇帝的力量:军方、内臣、通政使司、都察院、大理寺、治安总司、十八国企总裁。
跪着的,是更狭义的文臣们。
因为皇帝说了一句亦托诸臣。
朱厚熜这才双手拿着那个印盒:“费宏,今以总理国务大臣宝印授予。国策会议所定诸策,望卿督帅百官,勠力施行,使我大明诸省得治,万民安居,不负朕之厚望!”
又定了一个基调,这总理国务大臣既是国策会议参策一员,又是在以皇帝为首的国策会议的方向指引下总揽与日常政务有关的具体工作。
“臣铭记于心,必不负陛下厚望。”
“接印。”
“臣领旨,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接印之后,他先将之恭敬地放在了前方,然后再次行了一个叩拜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