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越来越放肆了,不尊重老师呢。”他靠在墙角,不敢轻举妄动。
“我正想你批评我呢,你经常批评别人,却不批评我,这也是一种歧视,不平等!”她搅动水流,像搅动一个太极图。
“你也是怪了,同学们都是求表扬,你倒好,竟然要求我批评,这,这也真是强人所难啊。”
“哼,我不仅是求批评,还要求体罚呢。老师,你,愿不愿意打我?”太极图中的阴阳鱼急速游动,似乎要喷涌而出了。
“打你?你不是疯了吧?你不怕痛?所有的动物都怕痛,你能跳出五行之中,三界之外?”
“我又不是孙猴子,当然不能了。不过,我想,我从小到大,没被大人打过,没被老师狠狠批评过,说我成绩差这不算,谁都有成绩差的时候。没被老师打过。特别是,没被你打过。老师,你说怪不怪,刚刚说到不能打脸只能打屁股的时候,我突然间,突然间——”水桶中的太极鱼阴阳相博,溅出桶外,像有千万条现实中的真鱼在跳跃,欲跳出太极之外,“突然间,就很想被你打,被你狠狠地打,哪怕皮开肉绽,哪怕肝肠寸断……老师——”
桶中翻江倒海,弄湿了她半身的衣裳,溅湿了他半双皮鞋。
“你疯了吗?”他不敢过来,喘着大气,皱着眉头,黄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下滴落下来,他感觉得到。
水声戛然而止。
她抬头望着他。他看见她的眼睛,不知道是泪水,还是汗水,也许,肯定是桶中溅出的他提来的清水吧。她站起身来。
他在墙角,半倚着身子,不敢动,不知道怎么动。
她捋了捋额头上的短发,有了水珠的滴润,更显乌灵灵。抖了抖胸前的水珠,更显冷颤颤。
“小孩子喜欢玩水,你这么大了,还喜欢玩水,早知道,不如让你还是玩泥巴算了。”他后悔道。
她没有吭声。
“会着凉的。”
他担心道。
她没有回答。扭过身子,断然而走。
“力莉!拜拜!”他走过去。
她没有说话,只是回了一下头,没有哭,也没有笑的表情,有点儿一瘸一拐地走了。
第二天的上课,力莉一直低着头,他看了三次,都一样。对于琴琴的妙语连珠似的回应,他没有回应,课堂的气氛有些沉闷,琴琴摩挲着课本,也低下了头,看不清表情。下课铃声一响,连说一声“再见”都是懒洋洋。
他赶紧把衣服洗了。
她还是来了。没有说话,也没有低首拉床下的桶。悠悠地走到他的书桌前,静静地看着他在作业本上划一条钩,划一把叉。
英语钟进来了。
郭小玉进来了。
她仍然垂首,看着作业本一本一本地翻过去。他们在讨论英语作业的改法,气氛比较热烈。等那边安静下来,他也没心情再改下去了。他抬头看了看她,她抬头望向窗外的衣物,随风招摇。他懂了,淡然一笑。她嘟了一下嘴巴,没有说话。他翻过草稿低,写了三个字:“我困了。”她粲然一笑,取过笔,在上面画了一把叉。他翻出《红楼梦》,找出了《好了歌注》。她呵呵一笑,轻声道:“说好的给我讲,还没有讲呢。”他悄声答:“下次来,别吵着人家,人家在改作业呢。”她在草稿纸上乱涂乱画,一会儿画圆,一会儿画线,一会儿画勾,一会儿画叉,像印象派梵高的名作《星空》,自然、热烈、奔放。
他抢过笔,在右上角写上行书:“世界名画:《星空》。”
她抢过笔,在“《星空》”下歪歪扭扭地写上“小军画。”
他找出一支铅笔,在她的笔下写下“小莉,乱涂乱画。”
“你才乱涂乱画!”她禁不住笑出声来,引来小玉